缘·圆
我死了,在死之前我就知道我要死了。
离死越近,我越爱陷入冥想,借此穿越时间和肉身的羁绊。
我遗憾没有好好活,我们六村人都这样,长到十六岁就和“活着”长在一起,被迫一趟一趟奔波,跑到不能动,炕上死掉。想到这一点真让人灰心,壶口滩人世世代代都这样,人要按轨迹生存。也许命运悬在头顶,有别一种计算方式,将六村划为一体,不论动物植物,生物死物,活在同一区域就承接同一结局。
一片广阔的黄。
肉身般黄,泥土般黄,一个发光点在大河中央不停闪烁,在移动,在驻守,像谁的肉身谁的灵魂,谁的命。
我看到了一切,过去,现在,未来。
我听到了一切,天堂,地狱,人间。
很快我就会知道这是临死前的幻视,我将脱离肉身,被一股力量吸引至三千米以上,视线穿越五千年上下,看见沿河民众生死间突围,拉船作为其中一点光亮在大河闪耀,再远,或再近,都有相似光芒,那是历史发展的进程,也是一浪又一浪的时代汹涌,我将在上空游荡百年后进入另一具肉身。他有更强健的体魄,内心却极度敏感温顺,我经常听见他半夜叹息,为白日里每一点闪失自责,这是我的精神特征,随大河波涛起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