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过去在一片林荫下面,一群老者在那里锻炼身体。他们摆着类似太极拳又类似气功的一种姿式。我停下来看他们。他们都有资格做我的母亲或者父亲。他们手和脚在挥动中延伸着生命,把生命的皮筋尽力拉长。我理解他们,我看到了夕阳之光的美丽。上海是个滩,无论他们通过哪种方式,可毕竟在这个滩里活下来了,呼吸着九十年代末期的上海空气。对生者来讲,活着就是一种鼓励,鼓励自己也鼓励他人去扬起生命之帆。也许十年之后,我们人到中年再来这里时,他们已不见踪迹,更换了一批新的老者。可他们现在的活着,恰恰是为了我们的今后,我们共同的上海滩。再过几十年,我和刘山他们大宋他们也会来这里打太极拳的。也许那时我们的感慨会更多。
我就是这样停停走走,走走看看,看看想想地来到了单位。我的思绪依然在单位之外不肯进门。同志们都用惊异的目光打量病后的我,问我玉体康复如何。我说很好,阎王爷不要发高烧的男人。我发现我们办公室添了很大一盆君子兰和其他两盆杂花,茂盛地舒展着枝叶。看来单位的每一天也在发生变化。我们那个猪皮沙发陷下去一个很大的坑。我问是怎么坏的。刘山说,那天方经理坐在那里看报上的杀人案例,王芳也要看那张报纸,两人把报纸拖来拖去,方经理一个趔趄坐到沙发上,沙发就咔嚓一声责无旁贷地陷下去一个坑。劣质产品再加上一个肥硕的屁股,自然是不堪承受了。我又问我桌上的玻璃板是怎么坏的。刘山说是王主任弄坏的。那天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给王主任打电话,说他们要开发一批多层商住楼,听说我们单位信誉好、质量高、实力强,希望我们能跟他们合作。王主任一高兴,就将屁股搬上了桌子,接着便是一声脆响。这下好了,两个领导,每人用屁股损害一件公物,又都是掷地有声的大屁股,都负载着一百七八十斤的笨重之躯。还是刘山说得好,我这个小领导走了,他们当大领导的就没人管了。我又问陈雪梅怎么样。刘山说,她每天来办公室一次,给黄小苗辅导会计业务,好像在选继承人似的,可精神还是不大好。于是我决定去看看陈雪梅。